最让路德痛苦不堪的是，他被自己的新教理论彻底击倒、击溃，最后崩溃

本文背景

这是《西方文明的历程》《简介》《作者简介》这本书的第一部总论与英国革命前第七章《路德与加尔文》第五节《路德的致命缺陷》，这一节是有关路德理论缺陷的问题，路德虽然提出了上帝之下人人平等这个划时代的理论，也是我认为人类第二重要的概念，但是路德的新教理论存在许多重大缺陷，第一就是人人可以解释圣经，那么也就没有了标准，也就无法判定谁是真理，谁是谬误，在明斯特农民起义中，起义军领袖以上帝的名义烧杀抢劫，奸淫幼女，这是多么恐怖的事，几乎把路德击垮。同时路德理论的另一个缺陷是确信是上帝拣选者的标准很含糊，一时顿悟了确信自己是上帝拣选的，可是不久又忍不住物质享乐诱惑，又放纵自己，于是忏悔，又确认自己是上帝的拣选者，然后又再次忍不住物质诱惑，又放纵自己，如此循环反复，那不是很滑稽吗？而这些确实是路德宗的特点，路德宗教徒的放浪形骸是众所周知的事，也是路德宗无法成为大教派的原因。短短的一些简介，一篇文章无法描绘波澜壮阔的人类思想史，无法了解西方文明的整个历程，想要了解整个过程的朋友，还是希望大家阅读《西方文明的历程》《简介》《作者简介》这本书，欢迎海外的朋友踊跃预定、预购本书，当然国内的朋友近期内还有一些内部校对文稿可以交流，同样希望不要错过。

最让路德痛苦不堪的是，他被自己的新教理论彻底击倒、击溃，最后崩溃

     这里我们接续上上个章节的内容，从路德接下来的经历论述路德思想的致命缺陷。

   路德德文译本《新约》于1522年9月25日出版，一切都从此开始。一切等级和背景的人，不分穷富，知名和不知名，博学者和无知者，都坐在酒店里，或者聚集在广场上，讨论信仰问题。所有看懂德文的人都在贪婪地一读、再读新约，将其牢记心中。每个人都随身携带一本，感到极为自豪，大家不仅和俗人、而且还和教会人士、甚至和神学博士讨论新约。所有的人只要能说会道，无论他们是农民、矿工、牧羊人、伐木工，还是短工、裁缝、旧货商贩，甚至是乞丐，都在城市与乡村周游宣讲福音书。“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他们教导说，“既然亚当种地，夏娃织布，哪里又来的领主。”最振奋精神和激动人心的是使徒行传中谈论第一个基督徒兄弟会的一段，“那许多信仰的人，都是一心一意的，没有一人说，他的东西有一样是自己的，都是大家公用。”（徒，4,32）。①这确实是路德始料不及的事，他的思想最致命的缺陷也暴露出来了，既然人人可解释圣经，为什么不能这样解释而非要那样解释，每个人都可以解释圣经，那么正确的标准是什么？由谁来定夺？路德自然认为由他来定，可是有人反驳道，路德本人也认为上帝之下人人平等，为什么他是对的而别人却是错的，这点路德无力反驳，因为他毕竟不是上帝。他打开了一个世界，在重重黑幕中划开一个窗口，让人们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人人平等的世界，但是很多苍蝇，蚊虫甚至毒虫也从窗口跑入，给人类带来新的，无穷无尽的烦扰。

     1524年，3月，士瓦本农民起义前，农民们以路德的思想为纲领完成了他们的宣言《农民诉状与十二请求》，请求书中说道，“我们不是反叛分子，也不是暴乱分子，我们是福音书宣教者……真正暴乱分子是那些反对福音书，想要将其摧毁的人—我们的老爷和压迫者。”以下则是十二项请求中的一些内容，“由农民社团选举神父，享有在领主土地上捕鱼，狩猎和伐木的权利，降低捐税与减少徭役，寡妇与孤儿享有的遗产不得让予领主得利，废除奴役制，按照圣经，我们是自由的，而且我们也想要成为自由人，因为耶稣基督的血救赎了一切人，不分牧人与老爷，如果这些请求中有哪一项违背圣经，我们相信是没有的，那我们就立即撤销，基督与一切人同在，阿门。”②农民的论据是充分的，要求从现在来看也是合理的，但是他们主张用暴力强行实现这一切，而这正是路德所反对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可以用暴力来改变现有的世界。这些起义者领导人找到路德希望他能成为他们的领袖，为他们和领主们交涉，如果路德当时同意了，那么，很有可能全部农民运动都会与开始时一样和平地结束，或者，至少起义中许多残酷暴力事件会得以避免。但是路德没有同意，这件事也许是路德一生最大的遗憾，也是人类历史上一个巨大的遗憾，如果当时路德同意的话，人类历史可以少走很多弯路，至少可以使这场农民起义少牺牲许多生命。我们现在已经很难知道路德当时想些什么？也许这些农民起义领导人对暴力的执着态度使路德害怕，也许路德认为自己不应该干涉世俗事务，反正路德是拒绝了。

     但是对于农民们从他的思想推导出来的结论，他无力反驳。他发表了《劝导和平：答施瓦本农民十二请求》。“农民造反的主要责任要由你们，领主们承担，而且更要由你们，主教们、神父们、修士们承担，因为你们凭着顽固盲目的作法时刻不停地迫害福音书。刀剑已经放在你们的脖子上，而你们却还认为力量是在你们一方，没有人能战胜你们。”这是路德对领主们说的话，同时他又对农民说，“即使你们的主人恶劣，这也绝不能说明你们造反有理，因为凡动刀者必死在刀下。承担恶主的枷锁是主遣送给你们的十字架。另一方面，你们可以为所欲为，但是不要用基督的名义去辩护你们的所为。即使我必须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也要从你们那里夺间他的圣名。”③从这二段话可以看出，路德严格遵循基督教的传统主张，也就是“富人当仁慈，穷人当忍让”他反对使用暴力来实现财富上的平等，但也反对领主们对农民的残酷剥削。也许这个问题太过复杂、庞大，超出了路德的能力范围，他只能希望双方都各退一步来解决。很显然他这样的劝说无济于事，双方都不满意，双方都认为自己真理在握，都认为自己理解的圣经是绝对正确的。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到，欧洲大陆确实没有英伦三岛的文明程度，兄弟之爱，双方无法通过妥协、协商来解决冲突、争端。

     1524年11月，终于在施瓦本爆发了农民起义，起义从施瓦本蔓延到黑林山、阿尔萨斯、帕拉迪纳特、美因兹总主教区、弗朗哥尼亚；到1525年初，燎原大火席卷整个德国。起义农民占领城堡和修道院，抢劫、放火、拆毁。小镇无力抵抗义军，只好敞开城门。许许多多骑士、法学家、知识分子和神学家，不管愿意也好，违心也好，都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对起义军予以指导，强化了起义。仅在施瓦本，农民起义军就达三十万人。在弗朗哥尼亚，有二百九十五座修道院和城堡遭到破坏和抢劫，全部贵族、修士和教职人员都被袭击或者处死。这场起义从一开始就是路德面前上演一场血腥的屠杀，整个德国都在流血，血染红了雪白的大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所有人对发生的一切目瞪口呆，人们把怒火全部指向路德，正是他魔鬼般的思想带来这场灾难。④

     伊拉斯谟断言，“起义的主要原因是路德对教皇和皇帝的攻击，”他还语气平和、冷嘲热讽地当面对路德说：“你不愿意承认这些叛乱分子是你的门徒，可是他们是把你当作他们的老师的。”萨克森的乔治大公反复说：“路德比全部联合造反的农民更坏。砍去引发起义的枝条而饶恕树干，这是无济于事的。”在这些日子里，人人都向路德报告农民起义情况，并且追究他的责任，路德被所有这一切折磨得几欲崩溃，一天日课时，他突然倒在教堂的地上，面部因惊骇而痉挛，像着魔人那样挣扎抖颤，嘴里大叫：“这不是我！不是我！”他发疯般的嚎叫，“全部造反者都是疯狗，你不打死它，它就把你咬死……，必须像打死疯狗一样打死造反的农汉们，要杀、要打、要砍，把他们全部杀死，杀死，他们竟然用福音书来掩盖他们的罪恶太可怕了……”。但贵族不用路德教唆，他们嗜血的刀早已经等不及了，他们怎么可以容忍这些下人的冒犯，他们要用加倍的血证明他们比农民们高贵。5月17日，在阿尔萨斯的萨维尔纳城墙下贵族们屠杀了两万名已经投降的农民，10月25日，普鲁士的阿尔伯特伯爵在歌尼斯堡平原聚集了他各个领地上的全部起义农民，命令他们下跪，用臼炮扫射杀死。他还把若干名起义领袖关在他城堡洞穴中，那些人在自己的粪便恶臭中窒息而死。在那些日子里，德国贵族少年都时兴用他们所处死或折磨致死农民的颅骨来玩九柱戏。从这些场面我们可以依稀感觉到为什么后来两次世界大战都发源于德国，这里作为基督教的边缘地带，相对而言基督信仰还是稀薄的，人性还是相当残忍、残酷的。⑤

     而接下来的明斯特再洗礼派起义更是把路德击垮。再洗礼派起义主张共产共妻，起义的领袖们都自称是上帝的先知，唯有他们才理解圣经，他们的话也成了法律。他们在明斯特城内以上帝之名，没收财产，鼓吹绝对平等，滥杀无辜。明斯特起义结局极其惨绝人寰，他们被皇帝的军队围困在城内，饥饿使人们完全疯狂，他们吃人肉，聚众淫乱，奸淫幼女，把人类最丑恶一面尽情发泄出来，而且是以上帝先知的名义。这件事对路德打击很大，他似乎病了，而且是很严重的病，之前的他是又高又瘦，像一根葡萄藤，干枯得可以数清他的骨头，是一个苦行的修道士，脸色枯焦，发黑。像烧烤过一样，目光却如火焰，恶魔式的，具有穿透力，让人很难忍受，而现在却是肥胖臃肿，像患了水肿，面色苍黄，脂肪堆积，双下巴颏，两眼黯然、惺忪，再无往日的光芒，木然吊滞。路德至此以后再不相信教会，不相信尘世的组织会给人们带来什么好处，无论是天主教的还是他所倡导的新教，他宁愿相信个人状态下的救赎。于是路德没有被教皇教廷击倒，却被自己的思想击溃。⑥这种情景使人想起一番运筹帷幄后，踌躇满志的周瑜被吹来的南风所击倒，大吐几口鲜血后晕厥在地的情形。庞统献连环计，蒋干盗书离间计，黄盖苦肉计之后，所有一切似乎都以他的计划顺利进行，他似乎已经看到赤壁之上冲霄的火焰，可是吹来的南风暴露了他计划最致命缺陷，南风将使火焰吞没自己的战船而不是曹军的，所有一切都是白费心机，周瑜如何不晕倒在地？

     与施瓦土农民起义相比明斯特再洗礼派起义更是暴露了路德思想中的许多致命缺陷。因信称义后谁都可以解释圣经，但是路德已经否定了教皇、教廷，于是新教也就没有对圣经标准的解释，没有标准每个人都可以认为自己是真理，甚至一夫多妻，聚众淫乱也以上帝先知之名进行，这是多么恐怖的事。

     因信称义后，人们可以与上帝直接交流，但是你能保证你是与上帝交流，而不是魔鬼？你能保证你所有天启的感觉都是正确的？

     因信称义后，上帝不是通过善行，而是通过对他的信仰来大审判，决定人们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那么善行还有必要存在吗？在天主教世界里，善行是获得救赎的手段，虽然天主教将善行与赎罪券绑在一起来敛财是绝对错误的，但是将善行与赎罪券一齐推翻，取消就是正确的？难道我们已经不需要善行了？

     因信称义还有一个主要问题就是，因信称义是一种神秘主义体验，在一种冥思状态下，确认自己对上帝的信仰使自己被上帝拣选进入天堂，一种冥想中与上帝交流，作为选民的顿悟体验，有如佛教禅定中的涅槃境界。但是离开冥想境界回到了尘世后，又被各种欲望所诱惑，又沉湎于各种享乐之中，于是只得又回到冥想境界中忏悔，就这样不断地犯错，不断地冥想忏悔，这不是很滑稽的一件事？这也是路德宗后来一直无法发展为大教派的原因，路德宗教徒总是与放浪形骸，尽情享乐联系在一起，因为他们可以不断地忏悔来解脱。

     明斯特再洗礼派起义后路德不再相信教会，不相信任何尘世的组织会给人们带来好处，他宁愿相信个人状态下的救赎。但是个人救赎这种一盘散沙的状态对基督教是件好事吗？一盘散沙是人类最无力的一种组织状态，那不就使基督教处于一种任人宰割的境地？基督教要如何去面对异教，世俗政府的侵蚀、进攻。

     路德的另一个主要问题就是对于天主教的攻击，路德称教皇为敌基督，是基督教的敌人，当然从逻辑上来说也似乎如此，教皇是圣经中所没有的人物，教皇也确实篡夺了耶稣的权利。但是教皇、教廷对基督教的贡献也是巨大的，没有他们基督教也许在罗马崩溃的乱世中就已经分崩离析，所有这些荣耀也可以认为是上帝赐予的，后来天主教会也是通过这种说法来明确教皇的权威。路德对教皇的攻击激化了基督教世界内部的矛盾，导致了无数血腥、残酷的宗教战争，基督教内部的宗教战争，牺牲了无数基督徒的性命，这些都是路德对教皇、教廷的有失偏颇所致，很不应该的事，原本完全可以避免的。

     所有这些问题路德一时都无法给予解决，于是想到基督教世界即将陷于一片混乱之中，想到基督教世界完全可能毁于自己手中，路德如何不崩溃，路德如何不被自己的思想所击倒，周瑜的心病诸葛亮通过借东风得以解决，可路德的诸葛亮在哪里？

     路德的诸葛亮就是加尔文，他似乎解决了路德所有的心病，所有致命的缺陷，不过加尔文与路德并没有直接的交流，当路德被自己的思想所击倒，整个晚年都处于忧郁，哀伤中时，此时的加尔文大多在逃难途中，并没有给路德带来什么安慰与喜悦，这是历史给二人留下的最大遗憾。接下来就让我们来看看加尔文，看看他是如何解决路德这些致命缺陷的。

注：

①引用自《宗教精神-路德与加尔文》上海学林出版社，梅列日科夫斯基著,杨德友译. 166页

②引用自《宗教精神-路德与加尔文》上海学林出版社，梅列日科夫斯基著,杨德友译. 168页

③引用自《宗教精神–路德与加尔文》上海学林出版社，梅列日科夫斯基著,杨德友译. 169页

④根据《宗教精神–路德与加尔文》上海学林出版社，梅列日科夫斯基著,杨德友译. 171页-172页创作

⑤根据《宗教精神–路德与加尔文》上海学林出版社，梅列日科夫斯基著,杨德友译. 172页-175页创作

⑥《宗教精神-路德与加尔文》上海学林出版社，梅列日科夫斯基著,杨德友译. 1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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